寒莲双少女般的眼瞳不染尘埃，回眸笑道：「世子爷的见识自然不同般。」

寇准只出事实，「不论男人女人，旦入了贱籍，就不能科举考试，不能当官夫人，吏部要备档，作妾也有碍官声，当通房倒无碍。」

「所以戏曲故事吸引老百姓的地方就在这里啊，把不可能化为可能，让人美梦成真！因此，寒门书生朝成为当朝状元，平步青云；青楼名妓当上状元夫人，改换身分，乌鸦变凤凰，多激励人心哪！」寒莲浅浅笑，耐人寻味地道：「实际上，花魁真的死了，穷酸文人同情的遭遇，便将故事改成花魁想要的结局，当成戏曲传唱。」

寇准眉眼带趣，「哦，那真实的故事怎样？」大门不出、二门不迈的闺阁千金，从哪里知道这些故事？瞎编的吧！反正闲来无事——春宴大抵女眷交流的场合，跟几位女性长辈见过礼便避开了——听听的白莲花编故事也不错。

寒莲轻垂玉颈，幽沉的目光教人看不清，只听见宁和柔缓的嗓音道：「实际上杨公子并没有点中状元，只二甲进士出身，而且身在京城，才知三年放榜，密密麻麻的堆名字，有两百多个人成为同年，皇帝能记得几个？没有金银打点，六部官员谁会记住你的名字？宦海浮沉，沉下去的比较多吧！

「杨进士选择了大多数男子都会选择的路，有幸被吏部侍郎选中为女婿，立即应允了，成亲之日才知道吏部侍郎家的三姐容颜不美，眉粗眼，嘴大鼻塌，杨进士不免十分失望，怀念起花魁的艳丽出众，才华过人。

「花魁苦苦守候杨公子许下的海誓山盟，等来的却杨进士派随从偷偷捎给的信，央求悄悄地进京当的外室，哦，别忘了将金银细软全带去。杨进士的信写得文情并茂，细述对的思念与情非得已的负心，要花魁懂事体谅，名分不重要，两人之间的患难真情才真的，洋洋洒洒写了三张纸。

「花魁当场崩溃，又哭又笑，撕碎了信纸，如雪花般洒向窗外，反反复覆念着两句诗，「多情自古空余恨，好梦由来最易醒。」那晚半夜，花魁留下阙绝命词，用根绳子吊死了自己。」

旁听的云雀和尤嬷嬷均露出了不忍、惋惜之色。

寇准凑趣的拍拍手，用宠爱的眼光看着，笑道：「莲儿很会故事呢，我真想不到。对了，花魁最的绝命词写些？」

寒莲看就明白当在编戏曲，完全凑趣的口吻，自然不会跟认真，言笑晏晏，亲昵道：「我哪知啊，我若能作诗赋词，我就才女了。」

寇准脸上的笑意暖如春风，「哦，这故事不你编的，从哪里听来的？」

尤嬷嬷立在旁暗道，世子爷在榴花院和寒姨娘相处与在别处时都不同，神色越来越温和，笑容越来越多，声音越来越柔。但仍摆出号恭顺的表情，当作也没发现。

寒莲神情娇俏地抿嘴笑，「我娘以前很喜欢听戏，看话本故事，只挑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话本看，舅母生前曾我娘不食人间烟火，真对了。」总不能明花魁的故事真的，前世益州城「香影阁」的流霞姑娘，便那位花魁。

语涉尊长，寇准挥手让伺候的人退下，喝了口茶，才问道：「你娘抛下年幼的你遁入空门，你怨吗？」

寒莲面色微微发白，大大方方的承认，「怨过，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许多回，长大慢慢也就好了，不再怨叹，有人生来就不食人间烟火，能怎办呢？反正我有舅母和姊姊照顾，放心得很，而我也平安长大嫁人了。」神色平淡，可眼底已掠过丝哀凉。

寇准不由心疼，到底只个十五岁的女孩啊，自幼寄人篱下，只能笑脸迎人，低眉顺目，温柔意，可曾高声过句话？

「莲儿，」寇准从被人拿来和哥哥作比较，脾气急躁，可以将不甘心的怒火朝外发泄个痛快，心底还钦佩哥哥文武双全，所以完全了解寒莲活在花荣月阴影下的感觉，正色道：「在榴花院，你唯的主子，可以随心所欲的生活，想做就做，奴才若敢放肆，打骂由你，不须顾忌。」到来声音宏亮，立在廊下的尤嬷嬷等人都听到了。

我正在随心所欲的生活啊！寒莲慢慢扯出个暖暖的笑来，双眸闪烁感激、感动的泪，光，又不好意思被人瞧见似的垂下眼眸，低声道：「我如今的生活已经太好了，有世子疼惜庇护，内心前所未有的踏实，我知足了。」

寇准厚实的大手掌拉过的手包覆住，似乎激起阵微妙的战栗，可以感觉到手微微的颤抖，冷硬的胸口融化了大块。

「常言道知足常乐，所以你的笑容我见过最美最真的。」心紧。而的世子妃却总有堆要求，永远不满足，脸上只有虚假的笑容。

「世子又打趣我，明明姊姊最美。」柔声道，偷窥的目光也很温柔。

「皮相美，而你的心美。」

扬起眸，很娇羞又很清甜的笑了。「谢谢。」

「谢？」

「听您夸奖句，可以开心整天。」

寇准哈哈大笑。开始觉得，娶花荣月最大的好处得到寒莲。「不能出去听戏，很无聊吧？！」

「不会。我在整理我爹生前留下的诗词文章，有喜欢的便临摹番。」腼腆微笑。妾跟随主母出席宴会，要从头站到尾，端茶递巾，布菜拓风，要会看眼色，笑容要温柔，卑躬屈膝，忙得不敢多喝口水，怕内急。

寒莲点儿也不想凑热闹，所以花荣月私下曾问想不想参与春宴，副完全为花荣月着想的口吻，要花荣月维护正妻的体统，别教妾上窜下跳。

花荣月深以为然，下令侍妾待在自己的院子里。

寒莲不道非，不出怨言，闲逸沉静的姿态，寇准十分欣赏这点。

很愿意跟多聊聊，「令尊生前中了秀才，学问比我好多了，你闲时多看看也好，若有好诗佳作，来听听。」

「父亲放不下举业，诗词文章多些残篇短句，完整的诗词不多。」神态娇憨，笑容婉约，尽亲昵感激之意。「像「不如意事常八九，可与人言无二三。」又有「十年寒窗无人问，举成名天下知。」的都些老人家的心声。」

「的真好，令尊有大才！」寇准击掌道。

「才如江海命如丝，叹奈何！」寒莲笑意宛然，其实压根儿瞧不上酸秀才的半瓶醋，再了，寒秀才根本无大才，那些诗句前世流霞姑娘念过的。只今生寒莲，需要位上得了台面的父亲，便抬抬寒秀才的身价。

寇准来了兴趣，要陪去书房里看诗稿。

此时，尤嬷嬷进来禀道：「世子爷、寒姨娘，二姐和三姐陪表姐游园累了，想进来喝杯茶。」

寒莲讶异，看向寇准。

寇准的眼底闪过道寒光四射的锋芒，冷道：「别我在这里。」着便去了东次间的书房。项庄舞剑，意在沛公。那个表姐在打主意，很明白。

寒莲温和道：「请进来。」

云雀领着三位春花般的少女走进花厅，互相见礼依主客而坐。

尤嬷嬷亲自指挥丫鬟上茶点，官窑新出的墨彩山水图茶盅，泡的信阳的毛尖，宫里赏的­‎​菊‎‍花‎­糕和樱桃，榴花院也得了份，自然要拿出来显摆。尤嬷嬷敢，二夫人那儿不见得有分，更别提五品官的女眷哪有资格参与春宴？

古翠眉又羡慕又嫉妒地看着寒莲端坐主位上由人伺候的气派，不愧安庆王府，名媵妾就有这样的福气，世子侧妃的日子肯定更滋润。

瞧瞧，多宝格架子上新添的古玩摆件和玉石盆景，还有对霁红釉玉壶春瓶，都上次来没见过的。

古翠眉的眼神与表情实在太诚实了，寇沅都有些尴尬，寇洙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二舅母和古翠眉的厚脸皮，外公外婆知晓的算盘吗？

寒莲招呼道：「别只喝茶，也吃些点心水果。」

古翠眉从进王府至今，直饱受那些贵族姐的轻蔑与无视，到了寒莲这儿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了，神色舒缓，嘴角微翘，「你自个儿留着吃吧！可怜见的，宴席上的山珍海味，听戏时茶点果子如流水般轮番送上来，我都吃腻了，而你……唉，被禁足在院子里，没资格出去见客，王府的繁华热闹竟瞧上眼也不行，这­‎​菊‎‍花‎­糕和樱桃就自己多吃点吧！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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